【云炤】俘声·四

大型人物崩溃现场,卡文卡得十分酸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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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晌午过后,有人在修复好的店面上挂上了纸糊灯笼,鄢陵城内逐渐恢复了生气。无人看管的孩童在收拾干净的街道上打起了雪仗,不小心砸中了过路人又嬉笑着道歉,玩心起来了还邀他一起玩耍。

缙云将才买的蜜饯分给了他们一些,拒绝了这份好意。巫炤不爱吃甜食,但司危喜欢,往常缙云见巫炤时便会备上些蜜饯用来支开司危,现下手里拿着的却是给巫炤的。

不远处包子铺的摊主瞧见缙云手上提着不少东西,便知他是又出来替那盲眼公子采买的,招呼了一声:“那位白发客官,可否过来说话?”

缙云记得这人,也记得他家被巫炤吐了出来的包子。若非那小贩追了一句昨日他打听的事儿有了消息,缙云是不会挪步过去的。

“说起来也是赶了个巧,今儿早上小的捡回了一个小姑娘,性子乖张得很,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街上不回家,她说是无家可归……”小贩手里忙活着也不忘腾出一只手来,指了指缙云身后的桌椅,“客官您坐着用些吃的,小的和您慢慢说。”说着,他便提了笼包子,搁到了客桌上。

“你还挺会做生意。”缙云落座,从筷子桶里抽出一对来。这两日光顾着巫炤,自己来回奔走却是忘了自己还没坐下来好好歇息一会儿。

那小贩闻言赔笑,道:“谋生罢了,叫客官见笑。”

“……继续说吧。”

“那小姑娘看着也是好吃好喝将养长大的,不似从小流落在外的孤女。我便问她是不是遭了什么难才至如此境地,她好些时候不肯说话,最后给我‘西陵’两个字。”小贩说着也是唏嘘不已,他虽未去过西陵但西陵之繁盛却是早有耳闻,好好的地方说没就没了。

缙云起筷,心中对这姑娘身份已经有数,还是问了一句:“她说过自己的名字么?”

“可能是遇了这么大变故心里难受,之后问她什么也不肯回答。”小贩连连摇头,又守到了蒸笼旁,“倒是我记得客官你昨日问及西陵之事,便告诉了她,她说自己会做西陵菜,问是谁想吃。”

 “你告诉她了?”

 “没呢,若是要去客官您府上做工,也得和您先知会一声才是。”

  缙云听完没回话,叫那自认行事妥帖的小贩心惊胆颤了好些时候,唯恐自己是白费了心思。而缙云则待吃完了这一整笼包子,才悠悠问道:“那她现下身在何处?”

  “在小的家里,身上有伤便叫小的婆娘照顾着。”

  缙云掏出几枚碎银交予这精明的生意人,说了自己宅子的位置,叫他好生看顾那姑娘,明日一早让她上门。小贩收了银子颇为欢喜,一边保证会将那小厨子照料妥帖,一边又包好了一笼包子交给缙云,道:“客官,再带一份回去?”

  送至跟前的东西难以推绝,他手里便又多提了件东西。就跟送上门来的人一样,拒也拒不掉。

  

  缙云一跨入温暖的屋内,见巫炤醒着便开门见山道:“司危出现了。”

  在火盆上烘烤着的手翻了一面,巫炤像是听了个陌生名字般兴致欠缺。熟知他们之间关系的缙云压根不去理会他的装模作样,走到炭盆边蹲下暖手,二人十指相对,相隔不过咫尺。

  “她孤身一人流落到了鄢陵。说起来巫之堂的那些人,在你‘死’后也不知去向了。”缙云说着兴许巫炤也不了解的事,“那时四下无人,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么?”

  巫炤微微蜷起手指,反问他道:“你说,会有人去想鬼师如此苟活么?”

  “可司危定是打探了你的消息,才会来到鄢陵。”

“我若给她递过消息,你会不知?”

被人严加看管的俘虏,哪有余力向外呼救,更莫要说求救这种事并不是鬼师的作风。

“我并不是怀疑你。”缙云拍了拍被火烤出一掌心汗的双手,站了起来,“罢了,都已经让她明天过来了,我直接问她便是。”

“你还未见过她。”巫炤回味着缙云方才说过的话,“你不想让我见她。”

干裂的嘴角起了弧度。

司危是他手下最年幼的孩子,一向仗着他的宠溺与他形影不离,直到缙云出现才有所改变。因此,缙云和司危从来都不是在一起能好好说话的人,他想从司危那儿打听事情可是难于登天,又怎会亲自去问,只能是不愿他们二人相见。

但缙云对他的推测给出的回应,仅有离去的脚步声而已。

巫炤收回已经麻木的手去推开紧闭的窗,睁眼所见的院子里仍是一副残败之景。这样的景象原不是他所喜爱的,却不知为何看得出了神。

雪是停了,折毁的东西无人去收,便会一直保持那般残破的模样。

“眼睛不舒服还看。”缙云站在窗外,俯视着他,“在想司危的事?”

问了问题等了半晌,窗在他眼前闭上了。

缙云也不进去,就靠在墙边,隔着窗对里面的人道:“你若是想见,可以告诉我。”

“不见才好。”

窗那边传来巫炤低不可闻的声音。

“我知道你不想她见到你这副模样。”

司危眼里的巫炤,和其他西陵人眼里的没有什么差别,无非是她近水楼台多得了几分体贴,崇敬分了些变作喜爱,可终究鬼师还是鬼师。

“不是拜你所赐?”

即便不亲眼看着,缙云也能想象出巫炤说这话时定是在笑,笑得温和又不失苦意。缙云脑海中是这样的画面,便不自觉地去模仿。

他想起了被他留在乱羽山的太岁。

“不杀你,我有违初衷。杀了你,我有违本心。”

缙云推开另一边的窗,将手里的药碗和蜜饯放了进去,复又轻轻合上。

“而你就像这样痛苦地活着,不甘不愿却又甘之如饴。”

被院墙遮挡了一半的夕阳映在他的眼里,余晖浑浊的红色总是让他想起那日的西陵,还有嫘祖至死不倒的尸身。

巫炤没有出声,而他也打算回屋,只是临走前他还是隔着窗户纸留下一声慨叹:“能全之事,真的很少。”

过了门帘,缙云便像换了个人,言语中没了那些思虑。

“把药喝了。”

巫炤照做不误,将那碗缙云尝时都觉得苦的药一饮而尽。缙云在桌那侧坐着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沿敲打着,见他放下碗又用目光指了指旁边的蜜饯。

“生姜做的,不是太甜。”

巫炤拿起一个放进嘴里,便不再动。

明摆着的敷衍缙云看在眼里也不多计较,像是给予奖赏般地告诉巫炤:“明日你若要见她便见,不想见我拦着。”

依照司危的脾性,她若见不到巫炤必定会大闹一场,而在缙云看来巫炤是一定会见的,毕竟那是他与西陵所剩无几的联系。

而他也的确猜对了——巫炤沉默着犹豫良久,等那盛着蜜饯的小碟都被他吃空了,方举起自己戴着镣铐的双手,对他说:“我不能这样见她。”

言下之意是要缙云解开他的桎梏。

缙云见那露出来的半截手腕红肿不堪,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说:“你不想她痛苦,但她也是时候接受你们所处的境地了。”

西陵已经不复存在,鬼师又何尝不是。

他们所处的境地,巫炤是最清楚不过的。

缙云从那些伤痕可以猜到,巫炤背着他尝试过不知多少次去挣脱自己的束缚,然后失望,又再陷轮回。

“求你。”

一句任凭他如何去想也意料不到的话语,将他从思绪游离中撕扯回神。

“巫炤?”缙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片刻,不敢置信地瞪向了说出这两个字的鬼师,“你不必……”

巫炤也望着他,将那乞求之语说得果决无比:“至少在司危面前,不要这样。”

缙云闭上了眼,藏在桌下的那只手紧握作拳,声音却是比那强撑的俘虏还要虚弱。

“她是为数不多的,还值得你去这么做的人,不是么?”

巫炤却是摇头否认,他和西陵的牵挂并不需要司危一人来维系。只要他一息尚存便还会是西陵的鬼师,而鬼师的目的永远只有那么一个。

“我只知道,这么说你会心软。”

他也并不介意把自己心思说给缙云听,弱点一旦握在手中,对方逃无可逃。

缙云霎时明了巫炤的意图,然而正如巫炤所盘算的那样,他无法做到充耳不闻,更无法做到在听到这声巫炤从未说过的“求”字后,还能淡然如初。

他被迫地被卷入了这场博弈之中。以往二人闲来对棋之时,缙云总是赢不过他,然而眼下这盘棋却根本没有输赢。一场无谓的较量带来的,唯有痛苦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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